说实话,很多时候,我真心觉得姐姐是个女疯子,至于逸哥,那是个男疯子。
穿着一身非常合身的黑色国安制服,我和男装化的姐姐一起跟在逸哥的身后,走进了荆溪市委的大楼。
偶尔会有几个同样穿着国安制服的人和逸哥打着招呼,更多的人则是一脸紧张地闪避开来,就好像看到了一个正在行走着的病毒。
当然,似乎没有任何人在意跟在逸哥身后的我们姐弟俩,但我依然还是觉得周围有一堆人在关注着我们,“我们这算是玩什么呢姐姐?cosplay?”
姐姐没有理睬我,只是把头顶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她的长发被盘好后藏在了帽子里,所以帽子被顶得明显比我头上的帽子要高,仔细看的话的确有点儿别扭。
“姐姐。”
“闭嘴臭小子。”姐姐白了我一眼,用尽可能低的语气对我训斥道,“你还能安分点儿啊?本来就跟你说了让你别跟过来的。”
“我不跟过来还能去哪儿啊?自首啊!”
“你就不能一个人在医院乖乖等着吗?”
“那也太危险了,不等于等人来抓嘛!”
……
“……喂……我说你们俩……”走在我们前面的逸哥突然停住了脚步,我和姐姐因为没来得及及时刹住,分别撞到了他的左右双肩,“你们俩还能别在这儿拌嘴啊,真以为自己是来观光的啊……”
我和姐姐同时抿起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转过身,无奈看着我们的逸哥。
“从这一刻开始,闭嘴,听到了的话就点头。”
我们姐弟俩一齐乖巧地点了点头。
“真乖!听话的时候真是可爱的!”
逸哥笑着伸出手捏了捏姐姐的脸……
然后意料之中的被扇了一个巴掌……
……
逸哥带着我们走进了一间安保很严格的会议室,会议室里坐着两个中年男性,其中一个在看到逸哥后轻轻拍了拍桌子,朝身边那位年纪相对年轻的中年男子介绍到,“小蒋,这位你应该认识吧,我们厅里的凌逸凌队长,原来在你们这儿做警察的,一年前被我借走了。”
“哟,现在已经是凌队长啦!好久不见高升了啊小凌!这一年来没少听徐哥夸你,青年才俊,很优秀啊!”
那个被称作小蒋的男人站起身来朝着逸哥很是恭敬地作了一个揖,我原以为逸哥也会故作斯文地作揖回礼,结果他只是朝着那人敬了一个礼,“你过奖了蒋市长。当年全赖蒋市长和徐厅长的提拔。”
啊,原来是荆溪市的蒋市长,怪不得那么眼熟。
“小凌,你的脸怎么了?”那位负责介绍逸哥给蒋市长认识的那个男人显然是注意到了逸哥脸上的红肿,很是关心地问道。
逸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啊,和我家女朋友吵架了。”
我赶紧不动声色的一把搂紧我边上姐姐的腰,竭力阻止她做出过激的举动。
逸哥泛红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她怪我不陪她,就给了我一巴掌。”
“哈哈,我还真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呢!什么时候谈的啊也不跟我说一声,改天介绍我认识认识!”那个被市长尊称为徐哥的男人很是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的容颜刚毅,身材魁梧,说起话来也底气十足,一看就是实干型的官员,总体说,有着一种特殊的个人魅力。
“女人嘛,肯定是要好好陪陪的。”那位蒋市长也附和着插嘴道,“好好陪陪,到处玩玩,买买东西,我也年轻过的我懂!”
“嗯,等这段时间忙我了我准备带她出去度个蜜月什么的。不过她这个人比较蛮横,不太不讲理,所以说实话我也不敢随便带她出去,怕她闯祸。”
千万别激动啊!姐姐!这时候千万要忍住啊!
我只感觉自己的右臂已经快控制不住姐姐了。
还好在这个时候,我们身旁的大门响起一阵敲门声,这才让姐姐安分了下来。
“进来。”
大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在他从我身边经过和我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的血都要凉透了。
徐祥荪……
在看到我的时候,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无比讶异的表情。也在同一时刻,他将目光移向我站在我旁边的姐姐,也就是一两秒钟的时间,他脸上的惊讶迅速消失,转而变成一种很是抑郁,让人无法形容的古怪表情。
“我来了爸爸。”
“快向蒋叔叔凌大哥问好。”
“蒋叔叔好,凌大哥好……”徐祥荪顺从地向逸哥和蒋市长点了点头,接着便在那两个男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祥荪都长那么大了啊!也就半年没见吧,长的还真快啊!”那位蒋市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原以为他要摸摸徐祥荪的头之类的,结果他却只是往自己的茶杯里添了点儿水,然后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那个被蒋市长称作徐哥的人,竟然就是徐祥荪的爸爸!
省国安厅的一把手老大!
大爷的,真是送上门了。
我拉了拉姐姐的手,示意她我们俩是不是该逃走,姐姐却只是对着无声地摇了摇头,并用唇语示意我:不要慌。
徐祥荪在位置上坐好,他故意把整个身子弯弯扭扭地坐着,视线正对上我的脸。我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戏弄了的感觉,看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下意识地想发飙。
“小蒋啊,这次我来找你,实在是有一事相求。”老徐显然是注意到了那位蒋市长脸上的局促神情,赶紧解释道,“这些都是自己人,不碍事,不碍事。”
“徐哥,我大概知道你要找我帮什么忙。”蒋市长喝了口杯子中的茶水,似有一片茶叶流入他的口腔,蒋市长细细地咀嚼了两下后接着道,“但那个案子归给市公安局来管,那个容局长是你老同学,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角色啊。”
我一下子好像听懂了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当我讶异的视线投向徐祥荪的时候,他依然是那样淡淡的笑容,我总觉得他的笑容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一年前那个女孩子的事当时就让我头疼了好久啊,这你是知道的。”蒋市长吐了吐气,指了指逸哥,“要不是当时小凌处理的好,把那个女孩子处理成了自杀,我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
“这一次也能处理的。”
开口说话的是徐祥荪,他今天好像穿了很多衣服,身形显得有点儿臃肿。然后,臃肿的他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在桌子上用双手的食指画出一个方框来,“密室。”他轻声道,重又坐回到了位置上,“就算我的嫌疑再大,解不开那个密室,他们也拿我没什么办法。”
“说到这个密室我还真想问问你祥荪。”蒋市长的脸上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他用手在桌上画着刚才徐祥荪所画的同样大小的方框,“你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个密室?”
“谁知道呢?”徐祥荪耸了耸肩,他整个人仰倒在那个大椅子上,视线朝我们这边飘了过来,更准确的说法是,视线移到了姐姐的脸上,“或许有人会知道吧。”
他这么说着,我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说给那位蒋市长听,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说给我和姐姐听。
“的确,那个密室其实不难解开,更准确的说法是,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密室。”
我有点儿发懵,只觉得整个人都麻痹了,我足足花了至少有两三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是姐姐在说话!
大爷的!疯了吧她!
逸哥的脸上也露出了和我一样的吃惊表情,不只是逸哥,也不只是我,那位蒋市长,那位徐祥荪的爸爸徐厅长。除了那个自始至终都是一脸浅笑的徐祥荪,我们所有人都露出了一副简直就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
完全无视自己当下的处境,姐姐这个女疯子竟然直接在徐祥荪面前坐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注视着。
一脸严肃的许梓烟,面带微笑的徐祥荪。
“徐同学,身为你的老师,虽然并不是在课堂上,但我还是想向你提个问题。”
“请问,许老师。”
“能不能请自诩是凶手的你向我来解释一下那个密室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徐祥荪的脸上笑容依旧,看不出丝毫的情感波动。
“许老师的话,肯定已经破解出来了吧!”
姐姐点了点头,她的表情严肃到近乎恐怖。严格意义上来讲,我长这么大,从没想过她会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
“我的确解出来了,但我还是想听一下你的回答。”
徐祥荪脸上的笑容幅度好像衰减了一些,仔细观察后不难发现,虽然依然是很淡然的样子,但他的额头好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看起来亮晶晶的。
“你回答不了徐祥荪同学,我知道你回答不了。”
姐姐轻轻吐了口气,用近乎低不可闻但却有足以震动我心弦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让我自己的脑子有点儿跟不上的一句话。
——因为你根本不是凶手。
哈?!
“他明明自己都承认了啊姐姐!”
我也忍不住喊了出来,我这一喊,那两个中年官员的脸上的惊讶度至少又向上提高了一百个百分点,至于逸哥,他脸上的表情则干脆直接从惊讶转为了崩溃。
“他自己都承认了他是凶手!难道他脑子有病啊!”
姐姐轻声回应道,“他脑子没什么病,但他心里有。”说着,姐姐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徐翔孙的胸口,“你有不在场证据徐同学,而且也有能证明你不在场的人,所以你不可能是凶手。”
在姐姐说出这么一句让我觉得云里雾里的话的时候,徐祥荪脸上的笑容总算彻彻底底消失掉了,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暗而深沉。说实话,这让我觉得非常的害怕,害怕到甚至有想撒腿就跑的冲动。
整个屋子都在沉默着,谁都没用说话,然后姐姐做了一个让我觉得自己眼珠都快要掉出来的举动。
她开始逐一解开徐祥荪的外套上的纽扣。
我还没来得及吐槽,逸哥也没来得及阻止,也就在徐祥荪的外套被打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到朝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靠近墙壁,退无可退的地步。
炸、炸弹!
“你的目标是谁呢?”姐姐轻声问道,如同叹气一般的声音。
徐祥荪只是低着头,没有回答。
“臭小子!你这是搞什么呢你!”徐祥荪的父亲虽然声音在发抖,但整个腰杆还是挺得笔直笔直,颇有一种临危不乱的大将风范。至于那位蒋市长,则完全躲到了他的身后瑟瑟发抖,实在不是一般的丢脸。
徐祥荪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我们几个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只有姐姐依旧坐在他的身前,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塑。
“能劳烦您陪我散散步吗,许老师?”
他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姐姐,声音很柔软,是种让人感觉非常真诚的温柔。
“不能去啊姐姐!绝对不能去,这家伙已经疯了!”我一下子想起了当时姐姐和逸哥在病房里的那番对话。
……
——有人以你的名义写了封信,说是要杀掉中央派下来的巡视组组长。
……
然后是夏雪痕的声音。
——据说他只要随便看几个别人写的字,就能模仿出那个人所有的笔迹,而且几乎是一模一样,真是很厉害啊。
……
“是你!是你模仿姐姐的字迹,想嫁祸给我姐姐!”我忍不住高声喊了出来,这家伙,实在是太恶毒了,恶毒得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魔鬼。虽然我并不能推测出他想刺杀巡视组组长的动机,但是单从他身上捆那么多炸药来看,这家伙就明显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离我姐姐远一点儿!”不知怎么的,我竟然就摸出了一直藏在衬衫口袋里的那把枪,也就在看到我手里枪的那一刻,我只觉得逸哥的脸色都白了,“晓涵!”他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
“不要说话逸哥!”说实话我这个时候实在是非常非常的紧张,再小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我手里的手枪走火。
徐祥荪那家伙正在一步步地靠近过来,“你再过来我开枪了啊!”
“晓涵!”姐姐也突然喊了我一声,大爷的,能不能不要再吓我了啊。原本就紧张得近乎僵硬的手指下意识抽搐了一下,发抖的手无意识地扣下了扳机,就在我喊出“药丸”的时候,我却发现……枪声并没有响起。
更准确的说法是,我连扳机都没扣动。
““你个笨蛋!保险没开!””
姐姐和逸哥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响起的时候,徐祥荪已经走到我面前,笑眯眯地用手抓住了我手里的手枪,转而拿到了他自己的手里。
“是麒麟啊。”他如数家珍地轻声念道,“很少见的手枪,一般貌似也就特种部队会配备吧。我跟你说哦许晓涵同学,这把手枪的保险在这边。”徐祥荪笑眯眯地在手枪的手柄处轻轻拨弄了一下。
“谢谢……”
大爷的我在说些什么呢!
等我意识到我竟然说出了一句完全不符合场景的台词的时候,那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在了我的额头上。
好冷啊!冷得我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
“能麻烦陪我走一趟吗,许晓涵同学。”
徐祥荪就这么朝我微笑着,那笑容,感觉比抵在我额头上的手枪还要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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